
离校两周。上班的日子和在实验室没有太多差别,惟独感觉不那么自由。似乎正在很平静地渡过这个阶段,一个原本以为会有强烈不适感的阶段。但波澜不惊的日子,真的有些太过于安逸了。
在银行填写新的卡片申请表,姓名,性别,年龄,身份证号,笔在纸上飘得飞快。然而我填错了,职业一栏,习惯性地写上了学生。楞了几秒,划掉,但想下笔,却不知道写什么。脑子一片空白。原来我已经不是学生。尽管毕业的当口无数次地提醒自己记得去面对这个现实,因为我曾经在博客里写道,很多人并没有到意识到身份的转变。我自己潜意识中也还是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而后的几天,特意去留意生活的改变,并刻意地去改变些什么,比如说,拒绝食堂。于是杯具接踵而来。打开新家的信箱,里面躺满了缴费通知单。打开新家的冰箱,茄子烂了,冬瓜黄了,昨天做的菜,坏掉了。新买的饮水机漏水了,商场的营业员一脸蛮横,退掉它差点没拼上一条老命。家里的宽带老断,邻居24小时疯狂地下载,恨不得把路由给砸了。这一切原本都不会有这么复杂,因为他们本身连个问题都不是。
公司的同事号召打球,第一次我们去了张江小学,50元两小时半个场,篮板是中空的,所以那两小时的比赛,没有篮板球的存在。第二次我们去了源深篮球公园,所有的场子全满,没有人愿意接纳我们。好不容易蹭到了块场子一起打,被一群高中生和老大爷给虐了。下一次我们去哪里?所有人一筹莫展。前天回学校,红绿球场临放暑假,空无一人。远远地,保安向我敬礼,礼貌地作一个出示证件的动作。这一次,我掏遍口袋也掏不出一张绿色的饭卡来。
毕业了。知道原本头顶上有张巨大的保护伞。知道自己原本一直处于电子游戏中重新开始新一条命时的那几秒无敌闪光状态。现在什么庇护都没有了。You are on you own now.
写得偏题了。回到毕业祭。
有人说我对于毕业对于学校没有感情。我上面说了那么多,你们一定觉得我是因为走上社会后吃到了苦头,才怀念起学校的好。我只是不想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去祭奠。我一直知道它的好。它也一直会在那里,所以,没什么值得伤感。事实上,你们不会真的明白。
洋埋怨我,四年友情,建议不让她的室友送别她,是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三年前,我机场火车站来回地跑,我知道那种分别的滋味。这一次,我没有送别任何人。也没有和任何人道别。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不是为了克制自己的情感,只是根本没觉得要分别。前天回实验室见到叶老师,他竟以一种多年不见的神情和我打招呼,我很诧异。我以为我还属于这里的。不知道你们都是不是这样觉得。
说说毕业那天。
正大门口的那个场景,让我想起三年前的那张有些穿越的照片。只是这一次没有身边人,我也没有心情与别人合影,虽然三年的交情比四年只短上一年,但心中的分量远远不能相提并论。老板在我进校时说的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本科毕业是最有激情的,三年以后研究生毕业,你们也许毕业餐上都不会喝醉。事实上,当晚同年级的毕业餐都没有出席。很多人都没去。谁都知道,这并不像是本科毕业,有些人从此可能再也不会相见。而现在的我们,这一刻分别,下一刻便又在同一幢楼里相见。
值得祭奠的,不应该是同龄人,而是自己。
毕业典礼上,有幸和校长握手(十分之一的概率),激动得我逢人便说起,这一刻我才知道十年复旦没白念。唱校歌的时候,迸出几滴泪花。我跟洋说,前一秒我还是复旦人,后一秒我便是校友。以后不能再用这种称谓自居了。洋说,你永远都是。同毕业的孩子们都披着长袍在校门前留念,我默默脱下蓝色的袍子,穿过邯郸路,看一眼我的母校,看一眼写着四个大字的校门和高瞻远瞩的主席。然后掉头离开。十年的复旦情愫,以后不需要去缅怀,早刻在心里了。
临走前,照了一张楼道里的夕阳。师姐跟我说,前几年毕了业的师兄们都知道四楼有个孩子每到清晨会搬一张凳子在楼道里。那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我没有把凳子拉到楼道里合影,虽然我曾想过那么做,但那毕竟已是历史,那道风景线从此不再了。
谢谢你们都记得我。我也会永远记得你们。记得我在复旦十年。
